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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4章 三更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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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她只叫過兩個人的名字◎

這一趟逃命之旅,可謂人仰馬翻。

其實,幾乎不用人力鞭笞,馬兒們感覺到身後那排山倒海的雪壓勢頭,知道生死在此一搏,早就拼盡全力地向前狂奔了。

而那積雪先是被整座祖王城一擋,下滑的勢頭不似最初那麽猛烈,再加上馬兒不要命的奔逃,居然堪堪地讓他們辟出一條生路。

好幾次,俞星臣以為就要被雪峰吞噬,可偏偏就差一步。

也算是運氣。

而最後關頭,就在戚峰撲過去之時,雪刷地湧來,把整座車裹在其中。

世界突然安靜下來。

戚峰一頭栽進雪中,手摸到堅硬的車廂邊沿。

耳畔短暫的寂靜後,重又聽見馬兒隱隱的嘶鳴。

戚峰在雪中掙紮,猛地探頭,這才發現,那湧動的雪,竟然停了下來。

原來這流雪被北原大營一隔,勢頭更洩了大半,此刻便緩緩停了下來。

真是時也運也命也。

戚峰吐了吐嘴裏吞進的雪,已然化成了水,他左顧右盼,瞧見兩匹拉車的馬兒正自在雪中掙紮。車廂卻已經寂寂歪倒。

“俞監軍,俞大人?”戚峰大吼了幾聲,“來幾個人幫忙!”

跟他出城的幾個將士們跳下地,趕忙沖過來,此處的雪有大半個人高,他們七手八腳開始清理搜尋。

車廂內,在馬車被撞擊的瞬間,夏青跟靈樞兩人,不約而同地以身體護住了俞星臣。

所以在戚峰從雪中鉆到馬車內的時候,俞大人除了頭暈目眩,些許磕碰傷,竟並無大礙。

那兩個人,卻不約而同地昏死過去。

俞星臣被戚峰抱拖出來,他定了定神:“北原……”擡頭,卻見雪已經及胸高。

雖然顛簸的散架一般,死裏逃生驚魂未定,可俞星臣還惦記著北原大營,誰知看這情形,已經不用再說了。

這種雪勢,不必擔心北原的人殺過來,而他們也沖不過去。

畢竟大家都困在雪裏,要打,也打不起來了……索性就各自“安好”吧。

而眼見的北原大營已經是傷亡慘重,倒也不用定北城再費事。

北原大營,遭逢大劫,士兵,馬匹,輜重……更不必提後備的糧草等,都消弭於祖王城了。

一天之後,自雪崩中掙紮生還的將士人等,已經全部狼狽撤離。

定北城的守將觀察的仔細,頓時,整個定北城仿佛提前過年了一般,歡騰鼓舞。

這場絕勝來的猝不及防。

先是薛督軍槍挑北原四員猛將,嚇死北原主帥,又有雪峰崩塌,淹沒北原十萬大軍……

百姓們當然不知道雪崩乃是俞星臣的暗中安排,自然而然地認為是老天之意,所謂“得道多助,失道寡助”,可見是天佑大周,天罰北原。

歡天喜地,百姓們家家戶戶,把僅有的炮竹等物拿出來燃放,直到半夜,還能聽見零星爆竹響動。

自北原陳兵城外的這幾個月來,總算……軍民等能夠睡個安穩覺了。

兵備司內,兩位太醫緊鑼密鼓地給俞星臣,麥青,靈樞三人診治。

俞星臣的傷最輕,不過是腿傷未痊愈,些許磕碰傷,最嚴重的是他的凍瘡,手上、腳上都有。

他從來是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,雖然只在祖王城凍了兩三日,身體卻已經受不了,這凍瘡癢疼起來的時候,簡直讓人想把手腳剁掉。

但不幸中的大幸,是他的筋脈沒有大礙。

京內來的蘇太醫取了一盒藥膏,道:“這是之前永安侯叫預備的凍瘡膏,還有內服的通脈四逆湯……已經叫人熬去了。”

楊儀先前為了穆不棄的凍瘡傷,頗用了心,又知道北境這裏普遍都有此癥,所以曾下令叫多備一些,故而都是現成的。

俞星臣道:“有勞。”

兩名藥侍服侍他擦洗了手腳,蘇太醫望著他腳上凍爛磨破之處、以及手上的皸裂,不由一陣心酸。

太醫擦了擦淚:“俞大人受苦了!”

俞星臣道:“這不是什麽要緊的傷,倒是靈樞還有麥青,勞煩上心了。”

蘇太醫垂淚道:“我只是覺著,俞大人出身高門,本來不該來受這般苦楚……還有、還有楊院監……”

俞星臣一震,屏住呼吸。

聽太醫又提起楊登的事,俞星臣不由想起當日在趕往留縣的車中,跟楊儀相處種種。

她的心情,直到此刻他依舊不敢去想象。

說到這裏,蘇太醫看看旁邊的戚峰,黎淵,以及付逍老關眾人,輕聲道:“此刻提起,未免有些唐突,但聽說永安侯已經去了留縣,我等、也很想前去、親自吊唁,畢竟跟楊院監乃是同僚,又是隨他來的……”

俞星臣強忍心中悲感:“兩位的心意我自明白,這也是應當的……請稍安勿躁,容我再行安排。”

兩位太醫見他也同意,忙行禮道謝,先行退下。

戚峰道:“他們倒也算是情深義重了。不過,這楊二爺也確實高風亮節,令人敬重。”

他很少這般正經的說話,可見確實是真佩服楊登。

黎淵又何嘗不惦記留縣,但此處的事情尚且未完。

他便問道:“祖王城到底是什麽情形?”掃向俞星臣的手上腳上:“或者你先歇會兒。回頭再說。”

俞星臣緩了緩,轉頭,望著桌上放著的一盒凍瘡膏。

打開,聞到淡淡的松香氣。

這凍瘡膏裏有麻油、松香,麻油消腫解毒,松香排膿止痛,二者都有生肌潤燥的功效,用在治療凍瘡上是再好不過的了。

旁邊的藥侍忙道:“俞監軍莫動,我們來做就是了。”挑了一星兒藥膏,輕輕地塗抹在俞星臣紅腫的手背上。

有的凍瘡已經裂開了口子,藥膏塗上,一陣刺痛。俞星臣咬牙,發出“嘶”地一聲。

藥侍跪地,又將他腳上的凍瘡處都塗的妥帖。

又有侍從送了通脈四逆湯進來給他喝,一碗湯下肚,腹內溫暖起來,四肢百骸都極受用。

緩了口氣,俞星臣正要告訴他們祖王城的詳細,門外有聲音道:“俞兄……可安然麽?”

說話間,趙世已經給侍從扶著走了進來。

俞星臣欲起身迎著,但此刻他腳上只套著襪子。

人都在座,俞星臣才把祖王城的經過告知,但卻省略了胥皇後跟薛靖的舊事,只說是自己跟皇後約法三章,要先放周朝的俘虜,換了胥烈後,再放自己,而他趁機安排以桐油引發雪震,從中逃脫,如此而已。

除了付逍跟黎淵外,在座其他人自然都不知道薛家長公子的往事,聽了俞星臣所說經過,都捏一把汗。

趙世雖然知道“曉風”可能摻雜在內,但不明所以,見俞星臣只字不提,他就也不說而已。

老關感慨道:“這得虧是俞監軍,換了別人,連全身而退都做不到,何況還不費一兵一卒,竟奈何了北原的十萬大軍。”

付逍笑道:“俞監軍,妙算神機,簡直孔明再世,處於絕境卻能反敗為勝,我今日才徹底服了你。”

定北城中的幾位將領,也都心悅誠服,紛紛起身行禮。

俞星臣被眾人盛讚,卻仍冷靜自持,道:“雖說此番重創了北原,但也不能徹底松懈,勞煩各位,還是警醒些,尤其是夜間警戒,每日巡邏,務必告知兵士們,敵人最容易趁著我等寬心大意的時候趁虛而入,要知道北原人不是輕易會服輸的……卷土重來變本加厲,也未可知!”

他只怕定北軍從此懈怠,故意用詞嚴厲了些。眾將士悚然,紛紛領命,退出廳內,自去巡邏查看麾下。

老關跟付逍最近接手定北城事務,也隨之起身。

於是只剩下了戚峰黎淵,跟俞星臣趙世四人。

黎淵道:“既然你回來了,那麽那個沙狐,該怎麽處置?”

俞星臣卻問道:“你們在這裏,是誰在看著他?”

“是羅洺跟白四他們,”黎淵回答:“他如今功力全廢,只能動嘴,不至於有事。”

“不可輕視,”俞星臣想了想:“對了,先前逃出祖王城的時候,摩天侍裏的兌三,還有胥烈的心腹,一個叫金環的姑娘都跟著逃了出來,只不過在半路上沖散了,不知他們是生是死。”

黎淵道:“明白了,回頭我多盯著就是。”說了這句又皺眉:“叫我說,還是殺了放心,這個狐貍,只要有一口氣在,就怕他又會生事。”

俞星臣耐心道:“留著他,另有用處。”

黎淵本來還有別的事說,但被俞星臣如此一提,倒是不太放心胥烈那邊,便道:“我先去看看。”

他起身離開。

望著黎淵走後,戚峰道:“這兩日,北原人應該不至於來挑釁了吧?”

俞星臣道:“你也想去留縣嗎?”

戚峰見他看破自己心思,便嘿了聲,卻又迅速收斂了笑:“想是想的。真叫人不放心。”

俞星臣溫聲道:“薛督軍不在,這裏需要有人撐著,戚將軍還是留下吧。”

戚峰鼓了鼓腮幫子,磨了磨牙,最終還是說道:“你是個能把人算計透了的,算了,聽你的,應該沒錯兒,橫豎我替十七先頂著吧。”他嘆了口氣,也起身離開。

相繼,廳內只剩下了趙世跟俞星臣。

看著趙世閃爍疑惑的眼神,俞星臣知道他想問的是什麽,可偏不說。

直到趙大人忍不住開口:“之前你跟我提曉風的事,到底是怎麽?”

“哦,沒什麽,是我弄錯了。”俞星臣當面說謊,神色自若。

趙世擰眉:“弄錯?”他顯然並不輕信俞星臣的話。

俞星臣道:“總之現在我已經回來了,你還是別再刨根問題……你的傷怎樣?”他轉開話題。

趙世看看自己的腿,又摸摸自己身上:“差點兒被射成一個刺猬。幸虧你那個貼身侍衛,要不是他神兵天降,及時相救,只怕我就真成刺猬了。”

俞星臣頷首,忽然道:“我聽說夏姑娘也在城內?”

趙世聽他提起夏綺,面上露出笑容:“是啊。”

原本,夏綺聽聞趙世要去議和,她人雖不在定北城,卻把趙世罵了千百回,以為他做了無恥賣國懦夫,恨得牙癢癢。

等到趙世拼死趕回來……夏綺也知道了個中原因,對他自然是有所改觀。

這次楊儀讓她跟金姑娘先陪著決明回來,夏綺雖沒有主動去探望趙世,趙世聽聞她來了,便瘸著腿去看望。

夏綺依舊不假以顏色,不過看見他的慘狀,又從別人口中得知趙世這一次算是“立了功”,並沒有丟大周的臉,意外之餘,對他的態度倒是有所緩和。

此刻趙世見俞星臣凝視著自己,便問:“你看著我幹什麽?”

俞星臣斟酌道:“我在想……趙兄有沒有可能跟夏姑娘……”

趙世眨了眨眼:“破鏡重圓?”他搖了搖頭:“綺娘的性子你也知道,讓她回頭,很難了。”

俞星臣在心中咂摸的,正是那“破鏡重圓”四個字。

不知是出自什麽樣的心理,他竟瞥著趙世道:“你在這裏,她也在這裏,何不盡力一試,興許可以挽回,也未可知。”

他從來很少理會別人的家事,如今居然一反常態。

趙世驚訝之餘卻喜笑顏開:“俞兄,你是個算無遺策的,你真這麽以為?”

趙大人一時也喜迷了心,俞星臣在正事上確實是算無遺策運籌帷幄,但在私事……尤其是男女之情上,卻每每是“盲人騎瞎馬”的狀態。

如今趙世卻以為他是“指路明燈”。

黎淵去往胥烈房中。

正曉風捧了藥給胥烈喝,胥烈覺著那藥太熱,便叫曉風幫著吹吹。

曉風驚訝又生氣:“我給你端藥已經是不錯了,你別得寸進尺的。愛喝不喝。”

胥烈望著他一舉一動,道:“曉風,你年紀小小的,為什麽要跑到定北城這麽危險的地方……你跟付逍都來了,豈不是只剩下那個……岳屏娘在京內了?你竟忍心?”

他本來沒把屏娘等放在心裏,可跟曉風有關,他凝神一想,便記起了屏娘的名字。

曉風道:“你又在說什麽?我、我來是想上陣殺敵的,我娘當然也樂意!”

胥烈一笑:“殺敵?可是你的樣貌,很像是北原人……”

“你閉嘴!”曉風跳起來:“我不是!”

胥烈道:“難道沒有人這麽說過嗎?我想該是有的吧……”

“我說了我不是!”曉風大怒,走近過去,一把將自己的刀拔了出來,他抵著胥烈的脖頸:“你再敢胡說,我、我就……”

胥烈掃了掃那把雪亮的匕首,輕聲道:“要殺了我嗎?你的手上只怕還沒沾過血吧。”

曉風的臉色突然變了,他想起跟隨楊登來的路上遇到流寇的那一幕。

胥烈嘆道:“你這樣的孩子,本來該受千寵萬愛,可偏偏竟……”

就在此時,門口黎淵道:“曉風。”

曉風一驚,忙撤刀回身:“黎大俠!”

黎淵道:“我教你一件事,你一定要記住。”

曉風連連點頭:“您說。”

黎淵道:“假如你不想殺他,那就不要假意威脅,那只會讓人覺著可笑。”

曉風的臉上漲紅:“我……”

“下面這句,才是最重要的,”黎淵眼神一利:“假如你想殺一個人,千萬不要事先告訴他……直接動手,切向要害。”

說完後他掃向曉風:“記住了嗎?”

曉風雙眸圓睜,微微打了個冷戰:“是、是……我記住了。”

等曉風退出去,胥烈似笑非笑:“你可真會教孩子,教他怎麽殺人。”

黎淵道:“我是教他如何自保。”

“我不會害他。”

“我不相信。”

“好,我不勉強,”胥烈籲了口氣:“你們大獲全勝了,你想怎麽處置我?”

黎淵道:“恭喜,你暫時不會死。”

胥烈目光微動:“我要多謝俞監軍了。”

“你又知道是俞監軍的意思?”

“若不是他,你怎會言聽計從?”胥烈笑笑:“若是永安侯自然也有可能,但她現下不在……嗯,說起來,她現在一定極為難過。”

黎淵聽見他前兩句,本以為他又要犯賤調笑,突然聽到最後一句,不覺微怔。

胥烈道:“可恨有個薛十七在跟前,不然的話……”

黎淵忽地反應過來:“原來你又要挑撥離間?”

胥烈滿臉無辜,道:“我隨口感慨,能挑撥什麽?只是對你來說,真相難聽而已,畢竟就算沒有個薛十七,可還有個俞三爺呢……你當然也知道,先前我帶永安侯在神鹿小城的時候,她昏迷中可只叫過兩個人,但卻並沒有你。”

黎淵忍無可忍,一掌甩了出去。

清脆的耳光,打的胥烈臉一歪。

黎淵的手掌心都有些麻麻的,他湊近黎淵道:“你如果想活的舒坦些,就給我閉嘴。”

胥烈感覺到嘴裏有些許血腥氣,可見黎淵是動了真怒。

他咂了咂嘴:“你真那麽喜歡她?”

作者有話說:

趙世:指路明燈俞大人,我去開啟追妻XXX

黑魚:對正是在下,趙大人勇敢飛,XXX自己背~

小黎:怕不是‘指路冥燈’俞大人

沙狐:機智的我已經看穿了一切~

17:別客氣,給我狠狠打他的臉!

三更君麽麽噠!(* ̄3)(ε ̄*)感謝在2023-04-09 21:33:43~2023-04-09 23:49: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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